
六月鳊,鲜如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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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2025-07-04 05:29 点击次数:143
江南东说念主吃鱼,自有一套时令崇敬,老话讲“五月白鱼六月鳊”。农历六月,恰是鳊鱼肥沃的时节。这鳊鱼肚皮优容,积着厚厚的脂肪,肉质精细嫩滑。打小起,家里常作念红烧鳊鱼,酱红色的汤汁浓郁甘醇,就着这汤汁拌饭,我能连气儿吃下两大碗。
鳊鱼有个平允,不像别的淡水鱼那般腥味重,清蒸起来极度厚味,这在淡水鱼里头可未几见。鳊鱼除了红烧、清蒸,还能用来烧粥,或是晒成鱼干。把花椒、盐揉进鱼身,再抹上一层姜汁,晒干后,与秋末的晚菘同烧,咸鲜滋味会通,既有鱼肉的鲜甜,又或然蔬的清鲜。
细究起来,江南东说念主口中的鳊鱼实则分两种。一种是鲂,所谓“鲂者,方也”,以团头鲂为代表,身宽体胖;另一种才是鳊,“鳊者,扁也”,缩颈隆背,形似三角,也就是苏浙一带常说的鳊鱼。还有一种火烧鳊,比拟稀有,头尾长得像鲂,脊背更隆,身上有赤色鬣毛一直连到鱼尾,黑底红斑,热枕像烟熏过似的,故而得名。这火烧鳊个头不小,大的能有二三十斤,快赶上螺蛳青了。钱塘江上则有塔鳊,它们正常里吃着江中的螺蛳、黄蚬、小虾,养分丰富,长得比只茹素的团头鲂更大,滋味也更鲜好意思。每年六月,塔鳊会溯游到六和塔隔壁水域,在水草上产卵。冬天则躲在钱塘江大桥下的深潭里越冬。
我故土靠海,海边东说念主能分清黄鱼七昆玉,可鳊鱼和鲂鱼却傻傻分不清。菜市集里,鳊鱼和鲂鱼常混在全部卖,一般东说念主瞧不出离别。它们长得跟双胞胎似的,都是小头、扁身,背部高高稀疏。不外,老饕们自有永诀的次第:鲂鱼背部拱得更高,嘴也更阔;鳊鱼个头稍大,肉质也更精细些。
鲂鱼自古驰名,《诗经》里说“岂其食鱼,必河之鲂”,真谛是吃鱼就得吃鲂鱼。要说鲂鱼里最出名的,当数武昌鱼。因一句“才饮长沙水,又食武昌鱼”,从此名扬寰球。我去武昌出差时,一又友宴客,吃的第一条鱼就是武昌鱼。这鱼打理干净,抹上调料,肚子里塞满肉末、姜葱,清蒸出来,肉香和鱼香交汇,再伴着湖面上吹来的清风,吃得那叫一个畅快。
爱吃鳊鱼的东说念主不在少数。唐代的孟浩然就因这口鳊鱼丢了性命,那时他背上生疮,郎中顶住不成吃鱼鲜,可他与王昌龄蚁合饮酒,见鳊鱼上桌,一时馋虫难忍,吃了之后毒疮发作。元代在天台当过县令的杨维桢也钟爱鳊鱼,写下“呼儿去换城中酒,新得槎头缩项鳊”的诗句,白鹭翻飞,桃花水涨,渔东说念主们用木槎拦住肥硕的鳊鱼,这般场景,岂肯不差赤子马上去打酒来配鱼?
要说最爱吃鳊鱼的,或许得数我的老乡、南宋领悟贾似说念。贾似说念是浙江天台东说念主,靠着成了宋理宗贵妃的姐姐,一齐加官晋爵,历经宋理宗、度宗、恭帝三朝。他生存崇敬,爱蟋蟀、爱好意思食、爱储藏,也写得一手好诗。南宋周详的《癸辛杂识》里纪录,贾似说念终点爱吃苕溪的鳊鱼。父母官赵与可为了谀媚他,打造了个广博容器,能养上千条鱼,里头装着机关,让水流动起来,鱼儿在里头游得牢固,就像在江河里相通。然后用船迟缓赓续地把鲜嫩鳊鱼运往临安。想不到,距今700多年前的南宋就有了“水族箱”,还用船快递湖鲜,可见好意思食的魔力,真能催生不少巧念念妙法。
我吃鳊鱼几十年了,有两次资历让我于今铭记。昨年芒种时节,袁长渭浑家邀我游铜鉴湖,留我吃饭。那一桌江鲜里,个顶个的鲜,有条红烧野生鳊鱼,比葵扇还大,肥沃得像鸡肉一般,看那形体,少说也在江里游了七八年。
前些年去北疆布尔津,才知说念那里也有鳊鱼。布尔津的夜市很驰名,河堤夜市挨着老船埠,到处都是烧烤摊,炭火烧得通红。摊上有烤鱼、烤羊肉串、烤羊腰,还有手握饭、格瓦斯、乌苏啤酒、酸奶。不外,夜市里最出名的还属烤鱼。在额尔皆斯河边吃到的炭烤鳊鱼,滋味大不讨论。烤出来的冷水鳊鱼,极其幽香细嫩,鱼肉的鲜味在齿颊间久久不散,那简直让东说念主难以忘怀的江山之味。